周泽将，雷玲 | 营商环境优化与企业ESG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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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商环境优化与企业ESG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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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境、社会和治理(ESG)作为衡量企业多方面表现的综合指标，不仅是企业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支柱，而且对于助推经济高质量发展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随着可持续发展理念的盛行，社会各界对企业ESG表现愈加重视，深入探究如何提升企业ESG表现具有重要的理论和实践意义。营商环境是企业生存发展所处的重要外部环境，本文从宏观视角出发，考察营商环境优化对企业ESG表现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和情境特征。该研究为企业如何提升ESG表现提供了新的思路，同时有助于深入理解政府优化营商环境的内在动因。
作者简介
周泽将，安徽大学商学院院长，二级教授，博士生导师，安徽省会计学会副会长，安徽省审计学会副会长，入选中组部青年人才计划、百千万人才工程国家级人选、全国先进会计工作者、全国会计高端人才。主要研究领域为资本市场会计与财务问题，在《管理世界》《中国工业经济》《会计研究》《南开管理评论》《经济管理》《审计研究》《财经研究》以及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Accounting Research等期刊发表学术论文100余篇，人大复印资料全文转载20余篇，出版学术专著2部。主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3项及省部级课题10余项，科研成果获安徽省社会科学奖一等奖2项、二等奖1项。
雷玲，安徽大学经济学院博士研究生。
摘要：作为重要的外部制度环境，营商环境优化能否提升企业ESG表现值得关注。基于此，以中国资本市场2009—2020年A股上市公司为样本，实证检验营商环境优化对企业ESG表现的影响。研究发现，营商环境优化能够显著提升企业ESG表现。机制检验揭示，营商环境优化可以通过促进企业加强环境管理、提高产品质量和公司治理水平三大机制提升企业ESG表现。异质性分析表明，当企业内部控制质量较高、机构投资者持股比例较大时，营商环境优化对企业ESG表现的提升作用更明显。
关键词：营商环境优化；ESG表现；环境管理；产品质量；公司治理水平
一、引言
当前中国经济正处在由高速增长转向高质量发展的关键阶段，企业作为市场经济的主体，理应转变经营理念和方式，在追求经济效益的同时关注非财务方面的表现。环境、社会和治理（ESG）作为衡量企业多方面表现的综合指标，不仅是企业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支柱，而且对于助推经济高质量发展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因而逐渐成为社会各界关注的重点。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签署联合国负责任投资原则（UN PRI），通过将ESG理念融入投资决策中，从企业层面探寻环境和社会问题的解决思路，为经济社会的发展贡献力量。与此同时，ESG表现对于企业自身发展也有着深刻的影响。已有研究表明，良好的ESG表现有助于维护企业形象和声誉，帮助企业从利益相关者处获取资源，进而降低资本成本和经营风险，由此增强企业竞争优势，推动企业长远发展。因此，深入探究如何促进企业ESG表现提升具有一定的理论和实践意义。
现有文献主要探究管理者特征、企业规模、财务状况等内部因素对企业ESG表现的影响，基于企业所处外部环境的研究则相对较少，并且大部分仍局限于企业社会责任而非更为广泛的ESG。例如，研究经济发展水平、社会和谐度、公民政治权利受保障程度、法律渊源等外在因素对企业社会责任水平的影响，国家治理格局对企业ESG表现的影响等。而营商环境作为重要的外部制度环境，包括市场、法治、基础设施、创新、文化等诸多因素，会对企业的内在行为和发展水平产生影响，因此若忽略营商环境这一重要维度对企业ESG表现的影响显然是不合适的。就理论而言，营商环境优化有利于营造公平透明的外部环境，促进司法公正和金融环境改善，进而增强企业信心，为企业提升ESG表现提供制度环境保障。此外，营商环境优化会加剧市场竞争，这可以促使企业更加重视环境、社会及治理表现以获得持久的竞争优势。根据上述逻辑，营商环境优化可能会对企业ESG表现产生影响。然而，现有文献尚未关注到营商环境优化对企业ESG表现的提升作用，这为本文的研究提供了契机。
基于以上思考，本文以中国资本市场2009—2020年A股上市公司为样本，实证分析营商环境优化对企业ESG表现的影响以及其中的作用机制。研究发现，营商环境优化能够显著提升企业ESG表现。机制检验结果显示，营商环境优化可以通过促进企业加强环境管理、提高产品质量和公司治理水平三个渠道来提升ESG表现。此外，考虑到企业内外部监督水平可能会影响管理层的行为，进而影响ESG表现，本文进一步探究了内部控制质量和机构投资者持股对营商环境优化与企业ESG表现之间的关系会产生何种作用。结果表明，较高的内部控制质量和机构投资者持股比例有助于增强营商环境优化对企业ESG表现的提升作用。
相较于以往研究，本文可能的增量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现有文献主要关注企业ESG表现对其财务和经营情况等经济后果的影响，而关于ESG影响因素的研究则主要集中在微观层面，较少涉及宏观层面，本文探究营商环境这一外部因素对企业ESG表现的影响，丰富了ESG宏观层面影响因素的研究。第二，以往研究主要关注营商环境对微观企业绩效、投资等经济行为表现的影响，本文则聚焦于非财务层面，考察营商环境优化对企业ESG表现的影响，丰富了营商环境微观层面经济后果的研究。第三，本文从环境管理、企业产品质量和公司治理水平三个角度检验了营商环境优化提升企业ESG表现的作用机制，为深刻理解营商环境优化如何作用于企业ESG表现提供了微观层面的经验证据；同时内部控制质量和机构投资者持股这两个调节变量的引入有助于从内外部监督视角深入理解营商环境优化与企业ESG表现之间关系的异质性。
二、文献综述、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一）文献综述
营商环境是企业生存和发展所处的重要外部环境，其如何作用于企业的经营活动日益成为学术界关注的重点。国外学者较早关注了外部宏观环境与内部企业之间的关系，已有研究表明外部环境会对企业绩效、创新水平和对外投资等多个维度产生影响。在企业绩效方面，无腐败和政府干预少的环境有助于降低融资难度，提高企业盈利能力。动态环境使产品创新对企业绩效的促进作用进一步增强，而竞争性的环境则产生了相反的效果。在创新水平方面，公正廉洁的外部环境能够给予企业较大的经营自主性和保障。Anokhin和Schulze研究发现，控制腐败可以增强国家法律法规与制度的可信度和执行力，进而增强企业开展创新活动的动力，促进企业创新水平提升。在对外投资方面，Krammer等研究指出，当面临政治不稳定、非正式竞争和腐败等不确定性时，新兴经济体企业会产生更强的出口倾向；而合同执行力更强、国际贸易法规更有效的国家往往能够吸引更多的外国直接投资。
借助内外部环境发展框架，国内学者逐渐展开对中国营商环境的研究，已有关于营商环境经济后果的研究大体可以划分为宏观和微观层面两类。基于宏观层面，主要考察营商环境与经济发展的关系，发现良好的营商环境有利于促进城市经济发展。基于微观层面的研究则较多，包括企业创新、融资成本、企业发展等维度。在企业创新方面，廉洁高效的政府以及良好的市场环境可以为企业创新提供制度和资源保障，进而促进企业增加研发投入。从寻租的角度来看，优化营商环境有利于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进而消除寻租，增强企业创新意愿，促进企业市场创新。在融资成本方面，良好的营商环境可以拓宽融资渠道，降低企业信贷成本。营商环境优化在推动企业发展方面也发挥着积极作用，研究指出优化营商环境有利于增强企业信心，进而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进一步地，周泽将等基于公司治理视角，研究发现营商环境优化促进企业高质量发展，可以通过减少在职消费、抑制大股东掏空和提高审计质量等途径来实现。
通过对上述文献的梳理可以发现，以往研究主要考察营商环境对宏观经济发展以及企业经济行为的影响，对于企业社会行为方面的表现关注较少，尤其是对于能够更加综合全面衡量企业可持续发展水平的ESG表现缺乏探究。因此，本文研究营商环境优化对企业ESG表现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以进一步理解外部制度环境与企业长远发展的关系。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新制度经济学指出，组织的行为和发展水平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其所处的制度环境。营商环境作为重要的外部制度环境，可以通过影响企业的行为选择，包括与ESG相关的活动，进而作用于企业ESG表现。具体地，营商环境优化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来提升企业ESG表现。
营商环境优化有利于促进企业加强环境管理。传统观点认为，企业进行环境管理会耗费大量的资源，挤占其他经济活动的支出，有违利润最大化的目标。波特理论则认为，合理的环境规制能够促进企业创新，推动生产流程和工艺进步，实现环境和经济的“双赢”。不同于强制型环境规制，环境管理体系认证等自愿型环境规制项目灵活性较强，企业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而营商环境优化一方面有助于减轻企业融资约束，拓宽融资渠道，从而缓解因资金匮乏导致的环境管理内在动力不足问题；另一方面会加剧市场竞争，使企业通过加强环境管理来提高竞争力的意愿增强。环境管理体系认证严格的审核过程及后续监督可以促使企业注重长期环境管理，加强绿色创新，推动生产流程绿色化和智能化，进而改善环境绩效，提升ESG表现。因此，营商环境优化可以通过促进企业加强环境管理进而提升ESG表现。
营商环境优化有利于提高企业产品质量。营商环境优化可以营造公开透明的法治环境，企业的产权能够得到更好的保护，进而有助于促进企业增加在产品质量上的投入；与此同时，营商环境优化带来开放的贸易环境使得市场竞争更为激烈，由此倒逼企业主动提高产品质量以增强竞争力。此外，良好的营商环境还有助于企业家施展才能、提高企业家精神，使企业家专注于企业生产和管理，进而促进产品质量升级。而产品质量高说明企业较好地履行了产品责任，基本满足了消费者对企业产品质量的要求，从而有助于维护企业与消费者、客户等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关系，改善企业在ESG社会层面的表现，进而促进企业整体ESG表现提升。
营商环境优化有利于提高公司治理水平。营商环境优化可以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打造公平、透明、有序的企业经营环境，使企业治理机制能够有效运行；同时，金融和信用环境的完善可以发挥外部机构的监督作用，促进公司内部治理效率提高，从而有助于提升公司治理水平。此外，营商环境优化营造了廉洁公正的法治环境，使企业面临更高的违规成本和法律风险，进而有利于减少企业的机会主义行为，提高公司治理水平。而公司治理水平提高意味着企业的代理问题较少，各利益相关者之间的目标更为一致，管理层更有可能履行对其他利益相关者的责任，进而有助于增加企业履行ESG责任的意愿，促进ESG表现提升。因此，营商环境优化可以通过提高公司治理水平进而促进企业ESG表现提升。
综上所述，营商环境优化有助于促进企业加强环境管理、提高产品质量和公司治理水平，进而提升企业ESG表现。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说H1：
H1：限定其他条件，营商环境优化有利于提升企业ESG表现。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择中国资本市场2009—2020年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并按照惯例对样本进行如下处理：（1）剔除处于ST、*ST等异常交易状态的样本；（2）删除金融保险行业上市公司样本；（3）剔除当年上市的公司样本；（4）删除关键变量缺失的样本。最终本文共获得17 857个公司-年度观测值。为了避免极端值的影响，对所有连续变量进行了1%和99%的Winsorize缩尾处理。数据来源方面，ESG数据取自Wind数据库中的华证ESG评级，营商环境数据来自王小鲁等编写的《中国分省企业经营环境指数2020年报告》和《中国分省份市场化指数报告（2018）》，其他数据来源于CSMAR数据库和RESSET数据库，统计分析软件为Stata16.0。
（二）模型设定与变量定义
为了检验营商环境对企业ESG表现的影响，构建如下模型（1）：
根据上文理论分析，本文预期营商环境Busen的系数β1显著大于0，表明营商环境优化能够提升企业ESG表现。模型（1）中各变量的具体定义如下：
1.被解释变量：企业ESG表现（ESG）。参考谢红军和吕雪的做法，采用华证ESG评级来衡量企业ESG表现。华证ESG评级将所有上市公司由低至高依次评为C、CC、CCC、B、BB、BBB、A、AA、AAA九个等级，本文对这九个等级由低到高依次赋值1至9，并取每年四个季度评级的均值作为该年度最终ESG得分。
2.解释变量：营商环境（Busen）。参考江伟等的做法，采用《中国分省企业经营环境指数2020年报告》中的“经营环境指数”来衡量营商环境（Busen1），对于部分年份缺失的数据，采用近似替代的方法进行补充。此外，本文还采用《中国分省份市场化指数报告（2018）》中的“市场化指数”作为营商环境（Busen2）的另一种衡量方式，由于该报告仅提供至2016年的数据，因此借鉴俞红海等的方法，按照市场化指数的历史平均增长率计算出2017—2020年的值。
3.控制变量。参考现有文献，选取以下控制变量：（1）公司特征变量：企业规模Size、资产负债率Lev、盈利能力Roa、成长能力Growth、企业价值Tq、经营现金流量Cfo、企业年限Age、产权性质Soe；（2）公司治理变量：股权集中度First、董事会规模Board、独立董事比例Indr、分析师关注Anat；（3）外部环境变量：产品市场竞争度HHI、经济发展水平Agdp；（4）年份虚拟变量Year和行业虚拟变量Indus。详细的变量定义如表1所示。
四、实证结果
（一）描述性统计
表2报告了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分析结果。ESG的均值为4.229，最小值为1.750，最大值为6.250，表明样本企业的平均ESG评级位于B和BB之间，总体偏低，说明企业需要提高对ESG的重视。营商环境Busen的最大值为3.920（11.310），最小值为2.860（3.530），二者差值较大，表明我国不同地区的营商环境水平存在较大差异。控制变量中，产权性质Soe的均值为0.417，表明样本中有41.7%的企业具备国有控股性质；股权集中度First的均值为0.361，表明上市公司“一股独大”现象较普遍；独立董事比例Indr的均值为0.374，说明样本公司独立董事人数占董事会总人数的比例为37.4%，高于证监会要求的最低1/3的占比。其他控制变量的描述性统计与现有研究基本一致。
（二）Pearson相关性分析
表3报告了主要变量的Pearson相关性分析结果。Busen1、Busen2与ESG之间的Pearson相关系数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基本表明营商环境与企业ESG表现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即营商环境优化有利于提升企业ESG表现，初步支持了研究假说。二者之间的具体关系还需通过下文的多元回归分析进一步检验。
（三）多元回归分析结果
表4列示了营商环境优化与企业ESG表现之间的多元回归分析结果，第（1）（3）列为仅控制年份和行业后的回归结果，第（2）（4）列为加入控制变量后的回归结果。无论是否加入控制变量，Busen1、Busen2均与ESG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表明营商环境优化显著提升了企业ESG表现，即营商环境越好，企业越有可能从事与ESG相关的活动，从而获得较好的ESG表现，研究假说H1得到支持。其原因可能在于，营商环境优化在为企业提供坚实的资源和制度保障的同时也会加剧市场竞争，因而可以提高企业信心和动力，使企业能够专心致力于实现长远发展，例如通过主动加强环境管理、提高产品质量、改善公司治理等方式，促进ESG表现提升。
（四）稳健性检验
1.工具变量法
注重长远发展的企业可能会选址在营商环境较好的地区，从而获得良好的外部环境保障以更有效地开展ESG活动，因而营商环境与企业ESG表现之间可能存在互为因果的内生性问题，对此本文采用工具变量法进行检验。参考董志强等的研究，选择城市开埠通商历史（Hpo）作为工具变量，具体以自开埠通商之日起至研究年度1月1日所经历年数的自然对数来衡量，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Durbin-Wu-Hausman的检验结果至少在5%的显著水平上拒绝了不存在内生性问题的原假设，因而可以确定营商环境与企业ESG表现之间存在内生性问题。第一阶段的Kleibergen-Paap rk Wald F的统计量分别为3033.731、547.592，均大于相应的Stock-Yogo临界值，说明不存在弱工具变量问题。Kleibergen-Paap rk LM统计量对应的P值为0.000，显著拒绝不可识别的原假设，表明不存在工具变量无法识别的问题。由第二阶段回归结果可知，Busen1和Busen2的回归系数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控制内生性问题后，营商环境优化与企业ESG表现之间的正相关关系依然稳定存在，进一步支持了本文的研究假说。
2.替换ESG表现的衡量方式
为了控制关键变量度量误差对研究结论可能产生的偏差，本文采用商道融绿ESG评级数据来重新度量企业ESG表现，记为ESG2，回归结果如表6第（1）（2）列所示。Busen1、Busen2均与ESG2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表明替换ESG表现的衡量方式后本文的研究结论仍然稳健。
3.公司-年份双重Cluster聚类调整
由于本文使用的是面板数据，存在时间序列相关性问题，因此本文采用公司-年份双重Cluster聚类调整的方法控制个体层面的组间相关性以及面板数据存在的时间序列相关性问题。由表6第（3）（4）列的回归结果可知，Busen1和Busen2的回归系数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本文的结论未发生实质性变化。
4.剔除社会责任敏感行业
重污染等社会责任敏感行业如果发生污染或安全问题可能会对环境和社会造成较大的影响，这些行业通常会受到更多的关注，提升ESG表现的压力更大，因而相比于非社会责任敏感行业，这类社会责任敏感行业往往有更强的动机提升ESG表现。换言之，不论营商环境如何，社会责任敏感行业通常有强烈的动机去承担环境和社会责任，因而ESG表现可能更好。为了减弱社会责任敏感行业可能对结果造成的偏差，证明“营商环境优化促进企业ESG表现提升”这一结论并非偶然，本文借鉴刘柏和卢家锐的做法，根据《上市公司环境信息披露指南》，将采掘业、食品行业、重污染行业列为社会责任敏感行业，剔除这类行业重新进行回归，结果如表6第（5）（6）列所示，Busen1和Busen2的回归系数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本文的研究结论稳健。
五、进一步分析
（一）影响机制检验
上文的分析验证了营商环境优化对企业ESG表现的提升作用。下面基于前文的理论分析，从环境管理体系认证、企业产品质量和公司治理水平三个角度验证作用机制的存在性。
1.环境管理体系认证的机制检验
环境管理体系认证是目前中国实践中最为广泛的自愿型环境规制项目，是企业主动加强环境管理的体现。上文理论分析表明，营商环境优化在促进企业主动加强环境管理方面的作用将有利于提升企业ESG表现。因此，本文构建如下模型（2），直接检验营商环境优化对环境管理体系认证的影响。根据理论预期，若模型（2）中Busen的系数β1显著为正，则表明营商环境优化能够通过促进企业主动加强环境管理进而提升企业ESG表现。
其中，ISO14001表示环境管理体系认证，具体参考张兆国等的做法，采用虚拟变量来衡量，若企业当年通过了环境管理体系认证则赋值为1，否则为0。表7第（1）（2）列报告了环境管理体系认证作为影响机制的检验结果，Busen1和Busen2的回归系数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营商环境优化有利于促进企业完成环境管理体系认证，即促进企业主动加强环境管理是营商环境优化提升企业ESG表现的潜在机制之一。
2.企业产品质量的机制检验
上文理论分析表明，产品质量是影响企业ESG表现的因素之一，而营商环境优化在提高企业产品质量方面的作用将有利于提升企业ESG表现。因此，本文构建如下模型（3），检验营商环境优化对企业产品质量的影响。
其中，Quality表示企业产品质量，参考辛大楞和辛立国的做法，采用企业当年是否通过ISO9001质量管理体系认证来衡量，若通过则Quality取值为1，否则为0。表7第（3）（4）列报告了企业产品质量作为影响机制的检验结果，Busen1和Busen2的回归系数均至少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营商环境优化有助于提高企业产品质量，即提高产品质量是营商环境优化提升企业ESG表现的潜在机制之一。
3.公司治理水平的机制检验
上文理论分析表明，营商环境优化可以通过提高公司治理水平进而提升企业ESG表现。因此，本文构建如下模型（4），检验营商环境优化对公司治理水平的影响。
其中，Gov表示公司治理水平，参考周茜等的做法，采用主成分分析法，从监督、激励、决策等方面构建综合指标来度量公司治理水平。表7第（5）（6）列报告了公司治理水平作为影响机制的检验结果，Busen1与Busen2的回归系数均至少在10%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营商环境优化能够提高公司治理水平，即公司治理水平是营商环境优化提升企业ESG表现的潜在机制之一。
（二）异质性分析
企业内外部监督水平也会对ESG表现产生一定的影响。从内部视角来看，良好的内部控制可以抑制管理层的机会主义行为，缓解代理问题，从而有助于促进企业开展ESG活动。从外部视角来看，机构投资者对投资效益和风险问题格外关注，并且更倾向于持有社会责任表现好的股票，从而可能会影响企业的ESG表现。基于此，本文进一步探究了内部控制质量和机构投资者持股对营商环境优化与企业ESG表现之间关系的影响。
1.内部控制质量的调节作用
高质量的内部控制有利于提高企业的信息披露质量，并且凭借其监督功能减少管理层的机会主义行为，使管理者能够从企业长远发展的角度制定战略和决策。此外，内部控制质量较高的企业可以通过平衡资源的分配，降低ESG的实施成本，提高ESG的价值创造能力，进而增强企业开展ESG活动的意愿。因此，当企业内部控制质量较高时，营商环境优化带来的资源、制度保障更有助于增强企业通过践行ESG创造价值的信心和动力，将更多的时间和资源投入到与环境、社会和治理相关的活动中，从而增大企业ESG表现的提升程度。换言之，较高的内部控制质量可以增强营商环境优化对企业ESG表现的促进作用。
基于此，本文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营商环境Busen与内部控制质量Ic的交乘项Busen×Ic以及内部控制质量Ic进行回归，采用迪博内部控制指数/100来衡量Ic，回归结果如表8第（1）（2）列所示。交乘项Busen1×Ic和Busen2×Ic的回归系数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内部控制质量越高，营商环境优化对企业ESG表现的提升作用越强。
2.机构投资者持股的调节作用
与个人投资者相比，机构投资者具备深厚的专业知识和较强的信息优势，并且更加关注企业可持续发展，能够预测到加强环境保护和履行社会责任带来的价值，因而有更强的动机和能力去参与和影响企业的投资决策行为，促使企业更加注重环境和社会管理。较高的机构投资者持股比例有利于抑制管理层的短视行为，提高企业的信息披露质量和治理水平，进而提高管理层决策的科学性。因此，当企业机构投资者持股比例较高时，企业的环境管理力度、产品责任和治理水平将在更大程度上得到改善，进而有助于增强营商环境优化对企业ESG表现的提升作用。换言之，机构投资者持股能够强化营商环境优化对企业ESG表现的促进作用。
基于此，本文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营商环境Busen与机构投资者持股Inst的交乘项Busen×Inst以及机构投资者持股Inst进行回归，采用机构投资者持股数量/总股数来度量Inst，回归结果如表8第（3）（4）列。交乘项Busen1×Inst和Busen2×Inst的回归系数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机构投资者持股比例越高，营商环境优化对企业ESG表现的促进作用越强。
六、结论与启示
在当前经济转型的背景下，提升企业ESG表现对于助力经济高质量发展有着积极的作用。营商环境作为重要的外部制度环境，是否会影响企业ESG表现值得探究。基于此，本文以中国资本市场2009—2020年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实证检验了营商环境优化与企业ESG表现之间的关系。研究发现，营商环境优化有利于提升企业ESG表现。机制检验显示，环境管理、企业产品质量和公司治理水平构成了营商环境优化促进企业ESG表现提升的中间渠道。异质性分析表明，较高的内部控制质量和机构投资者持股有助于强化营商环境优化对企业ESG表现的促进作用。
本文的研究具有如下启示。第一，优化营商环境是提升企业ESG表现的重要举措，应当持续优化营商环境，例如深化“放管服”改革、贯彻落实优化营商环境条例等，为企业提升ESG表现提供政策、资源和制度环境保障，从而提高企业实施ESG战略的信心。第二，企业应重视环境、社会和治理三个层面在提升ESG表现中发挥的作用。具体地，企业可以主动加强环境管理，例如积极完成环境管理体系认证，在第三方机构的持续监督下坚持环境管理；企业应注重提升产品和服务质量，切实维护与消费者等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关系；企业应完善公司治理机制，提升公司治理水平，从而实现ESG表现提升。第三，除营商环境外，企业应同时注重内部监督和外部监督在营商环境优化与企业ESG表现提升之间的促进作用，通过发挥内外部监督机制与营商环境优化的协同配合作用，使企业具备更有利的条件以提升ESG表现。具体地，企业应提高内部控制质量，改善内部环境，将ESG理念植入企业的战略和决策中；同时，机构投资者作为外部监督者，也是推动企业践行ESG战略的重要力量，所以企业理应借助机构投资者的专业优势促进ESG表现提升。
原文刊发于《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3年第5期《经济与管理研究·ESG专题》专栏，第43—56页。因篇幅问题，注释删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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